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傲鲁撒的雪(风色幻想3同人,填坑完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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弗罗多 发表于 2008-6-16 00:3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傲鲁撒的雪(风色幻想3同人,填坑完毕)


楔子

大陆历190年,初秋。

冷夜帝都·雷那



深夜,四周是万籁无声的寂静,然而年轻帝王的书房依然亮着灯。曼菲斯特在书桌前全神贯注地写着什么,并未注意到时间的流逝。

初秋的雷那已经有了阵阵寒意,书房的壁炉的木柴伴随着跳动的火苗发出噼啪的火星爆裂声。

一阵猛烈的风推开了窗户,搅动着窗帘啪啦啪啦地作响,火苗不安地跳动着,几乎要熄灭。曼菲斯特皱了皱眉头,走到窗前关上窗户,又在壁炉中添了些新的柴火,重新坐回到书桌边。

时间仍在一分一秒的流逝,终于,雪狼王也耐不住疲惫,站起身来活动活动有些僵硬的腰肢,向旁边的寝宫走去。

走到寝宫门口的曼菲斯特突然停住了,似乎是在饶有兴趣地欣赏门旁剑架上的爱剑。他爱惜地抚摸剑鞘,上面刻有狼的图腾。

几乎是在电光火石之间,曼菲斯特突然拔剑出鞘,以不可思议的速度直刺向窗边的窗帘,剑锋触及窗帘的前一瞬,有黑影从窗帘后面闪出,连续地后跳,摆脱了曼菲斯特的攻击范围。

暗杀者?这次是哪一族的?曼菲斯特似乎早已料到这一切,并未回头看身后之人。

然而暗杀者亦不作回答,只是开始调整步伐,准备下一次进攻。

哼,不说话么。曼菲斯特回过头,手中的长剑直指向对面的暗杀者,即使你不说我也能猜出个大概。看你的武艺不像是冷夜之人,洁那鲁的佣兵王刚刚受挫,香格里拉与冷夜一向友好,圣都尼鲁的费恩主教不会做出暗杀这样的事情,布朗西斯与冷夜素无瓜葛,那么唯一的可能性……

对于死人而言,你的话太多了,雪狼王!暗杀者终于开口了,虽是短短的一句话,却是杀意陡现。

是么,想要我的命,先问问我手中的剑吧!

两道灰影在狭小的书房中来回穿梭,兵器撞击在一起,发出刺耳的喧鸣。曼菲斯特并不主动进攻,他很清楚暗杀者的先机已失,时间一久,待城堡中的卫兵赶来便是瓮中捉鳖。令他奇怪的是暗杀者没有选择撤退而是继续与自己纠缠,如果不是对方的脑子出了问题,就是另有底牌。

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是城堡的卫兵在接近。曼菲斯特格开暗杀者的短剑,退开冷笑道:你已经没有胜算了,投降吧。

壁炉中的火焰愈发不安地跳动,火光将二人映照成墙壁上巨大的阴影。

曼菲斯特突然看到暗杀者的嘴角滑过一丝阴鹜的笑容,那是野兽看到猎物进入陷阱的兴奋,是死亡的征兆。

陛下!破门而入的武士们看到墙壁上的阴影,像是某种低伏的野兽,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整个穿过了对面男子的身体,然后消失在黑暗之中。

武士们走上前来,年轻的帝王似乎还没从刚才诡异的进击中回过神,他微躬着身子,看着手中伴随征战多年的爱剑,有红色的液体顺着剑身滑落在书房华贵的地毯上,一滴一滴。

陛下!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曼菲斯特露出了最后一个苍白而疲惫的笑容。原来······这就是死亡啊……随着断续的话语,年轻的帝王向后倒去,他的胸前喷溅出滚烫的鲜血,宛若刹那间绽开的绝美花朵。



死亡……死亡……死亡

死亡……死亡……死亡



不——

九音从噩梦中惊醒,发现汗水已经湿透了衾被。

只是个梦?她深深地吸气,用手抚摸前额,心跳却依然很剧烈。慢慢定下神,回想起自己刚刚参加完辉煌殿庆祝原罪徽章完全被封印的酒会,然而刚才的一幕幕真实得如同亲身经历般,甚至曼菲斯特的言语和笑容,都异常的真实。那个暗杀者是谁?火光和阴影恰好遮住了他的脸,只有那个阴鹜的笑容。还有那样的暗杀术,似曾相识,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她用尽全力回忆,梦中的一切开始逐渐模糊,头开始剧烈地疼起来。大概是昨夜的酒,还有夜晚那样阴冷的风。西撒呢?西撒在哪里?记忆的最后是看见有流星滑过夜空,然后她闭上了眼,任凭眼泪不受控制地流出。


流星的坠落伴随着生命的消失。

曼菲斯特……哥哥……




即使很多年后九音依然会回忆起那个梦,尽管细节已无从追循,但这个梦就如同一个谶语,宣告了雪狼王的死亡,和冰与火战争的开幕。

大陆历190912日,在沙达那城与圣焰杰奥斯皇会谈的雪狼王曼菲斯特遭到暗杀。令人惊讶的是,冷夜的军队在事件发生后不足半日的时间就集结在了沙达那城的城下。在要求与本国皇帝相见而遭到城主拉法利翁拒绝的冷夜大军在公主九音和焰枭王韩德的指挥下疾风般地攻下了沙达那城。在确定雪狼王的死亡后,为了维持冷夜四族的稳定,韩德用赤蝶族的易容秘术化身为曼菲斯特,并向全大陆宣告了自己的死讯,以及向圣焰的正式宣战。

有人说是圣焰策划了整个事件,因为公主九音在雪狼王遇刺前一天就接到雪狼王遇害的消息而挥兵南下;也有人说冷夜用韩德的死为契机,企图展开大陆的争霸战。然而无论如何,战争已经开始,追究责任已经毫无意义,唯有继续将战争进行下去。

大陆历190914日,在冷夜对圣焰宣战后仅两日,圣焰联合公国皇帝杰奥斯·沙亚特得到了元老院九成以上议员的支持,对冷夜的宣战做出了回应:圣焰将集合公国的全部军事力量,对冷夜发动反侵略的战争。这一宣告,标志着大陆冰火圣战的正式开始。

大陆历190922日,圣焰皇杰奥斯·沙亚特仅用了一周的时间便集结了一支由圣焰七领组成共二十四万的庞大远征军,兵发沙达那城。

大陆历190103日,圣焰兵不血刃夺回沦陷的边境都市沙达那城,救出被俘的“黄金骑士”厄文·拉法里翁。

大陆历1901014日,圣焰与冷夜在龙骨冰原展开第一次大规模会战。结果圣焰以前锋营一万七千人几乎全军覆没的惨痛代价获得了龙骨冰原的控制权。是役,前锋营督统肖尔·邓斯达克 战死,副督统兰德夏弗特·迪·雷卡顿与卢森·阿巴顿受伤,左军统帅西撒·赤红·圣亚里昂在救援前锋营时被冷夜的公主九音·赤蝶击伤。圣焰先锋部队前进势头受阻,暂驻尼西姆镇。

大陆历1901017日,圣焰远征军攻陷冷夜“要塞都市”傲鲁撒城外墙,却受阻于双塔魔法阵制造的大规模雪崩,无法再向前推进一步。
(一)


深夜·圣焰左军大帐


四周营帐已经熄灭了灯火,只是有几个巡逻的士兵在营地里穿行。然而统帅的军帐依旧亮着灯。透过营帐的灯光,两个身影有些烦躁地来回走动。许久,其中一个向另一个深鞠一躬,向营帐外走去。

走到门帘出的人突然一顿,似乎感觉到门口的黑暗中有人,接着听到女孩温柔的声音:雷卡顿将军,是我。

原来是艾莉卡公主,看清楚黑暗中的女孩后,兰德夏弗特微微欠身,怎么不进去?

刚才在外面听你们在谈话……关于傲鲁撒城的事,他好像很烦躁?

嗯,跟他共同战斗这么多年似乎头一次见到他这样烦躁,好像这场战争一开始就是这样,兰德夏弗特若有所思地说,应该跟那个冷夜的公主有关吧。

九音……是吗……

像是听出了女孩话语中的无奈,兰德夏弗特有些尴尬地咳咳两声,说道:抱歉,艾莉卡公主,我没有别的意思。

不,不必介意,雷卡顿将军,帕鲁玛莞尔一笑,他是那个样子,在别的事上可以冷静得像块木头,但一涉及到九音就怎么都冷静不下来。

是么,不过看他今晚又睡不好觉了,方便的话,请进去陪陪他吧。

语毕,兰德夏弗特也向帕鲁玛深鞠一躬,侧身向自己的营帐走去。




帕鲁玛走进营帐时,西撒正坐在椅子上发楞。他看上去有些憔悴,脸上满是倦容,眼眶有淡淡的黑圈;身边桌子上的战术沙盘一片凌乱,像是被人故意打乱了;身后傲鲁撒城的地图上五颜六色画着些许线条,最引人注目的是双塔的位置,那里被一个重重的红圈框住。

这么晚了还不休息?帕鲁玛一面低下身子捡起地上散落的一些纸张,一面说道。

……你说如果把焰皇骑1作为诱饵,龙枪铁骑2作二段冲……

我早就跟你说过,别跟我谈论打仗的事情,我给不了你意见。帕鲁玛冷冷地打断西撒的话。

你记不记得曾经提起过,这样庞大的魔法阵不可能连续发动,所以关键是如何利用两次双塔阵发动的间隔,在这段时间内能够拿下一座城门……固执的男孩仍旧不易不饶。

你要听我的意见么?帕鲁玛笑了笑,我的建议就是你现在立即去休息,免得明天吓到别人。

帕鲁玛我现在没心情开玩笑!西撒的声音突然高了起来,这是帕鲁玛以前从未见过,他似乎真的有些生气了。

你现在着急也没有用,派出去寻找傲鲁撒水源的人还没有传回消息,我们也只有等待啊。帕鲁玛的声音变的温柔了许多,细声细语地安慰他。

不是我想要着急。傲鲁撒的防卫工作比想象中的严密,派出去的三队斥候至今仍没有明确的回报。从攻陷外墙到现在已经快两周了,原来主动进攻的我们现在倒变成了被动挨打的局面……

西撒的话还没说完,帐外隐隐约约听到了锣鼓的声音,一时间原本寂静的大营顿时灯火通明,士兵奔跑的脚步声传进大帐,还夹杂着冷夜来袭营了”“全军戒备之类的呼喊。不多久一名百夫长冲进大帐,单膝跪下刚要说话,西撒有些疲惫地摆摆手,说道:知道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又是袭营?这次是来真的还是疑兵?帕鲁玛目送着那名百夫长的离开,自言自语道。

即使是真的,也不会选择在左军发动。曼菲斯特不是傻子,真要发动奇袭也应该选择防御薄弱的右军。

西撒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一口气,思绪又回到那个黄昏。他们气势如洪地击溃了外墙的守军,正准备将攻势一直推进到傲鲁撒城下时,却感觉到空气中那种潮湿的感觉压得自己有些难受。接着是听到帕鲁玛惊恐的喊声,士兵如决堤的潮水向后方逃窜的情景,还有在向自己迎面扑来的冰雪巨浪。

那是他生命中第一次感受到一个人在自然面前是何等的渺小,面对凭空出现的雪崩,他惊呆了,胯下的黑焰也发出恐惧的低吼。回过神来的自己除了玩命般地向后方撤退之外什么都做不了。那张在广阔平原上展开的死亡大幕是那样洁白与神圣,它是借助自然之力的产物,是凡人永远无法忤逆的力量。他策动黑焰飞速撤退时,那张大幕就在身后不足一百米的地方。那一天他以为他终究要死了,尽管他并不畏惧死亡,但回到本阵后冷汗还是湿透了他的衣服。

然而一切并未这样结束,雪崩之后出现的是冷夜的冰精骑3,他们在嘲笑圣焰的怯懦,他们抛出密密层层的矢阵彻底崩溃了圣焰大军的心理防线,他们溃败了,所有人,从战争开始最耻辱的溃败。直到三天之后,才有人敢重新提出进军的意见。

进军?如何进军?中军大帐中他看到周围所有的人都是满脸愁容,即使是圣焰高傲的金发皇子,也是一副一筹莫展的样子。他记得那天与蓝斯吵得很凶,蓝斯说如果没有办法即使把士兵的尸体堆到城头也要把傲鲁撒拿下。那一刻他发现自己居然控制不了自己心中的愤怒。难道要让士兵成为你父亲欲望的牺牲品吗,他记得自己是这样说的,然后理所当然地遭到了蓝斯和众人的怒骂。兰德夏弗特事后说我很少见你会这样失控,你是不是太累了?

累么?不,或许只是缺少一个理由,缺少一个可以让自己忘记一切去战斗的理由。


……
……


西撒!

西撒猛地回头,帕鲁玛正一脸焦虑地看着他,大概是自己刚才的失神让她担心了吧。于是他微笑地拍拍帕鲁玛的肩膀:我没事,只是想起一些事情。

“其实蓝斯也不容易……”顿了顿,西撒继续说道,“拉法里翁将军不在,他身上的担子远比在断罪之翼时要重,更何况这是他第一次指挥这样庞大的一支远征军,也很想给……”

他想说“给皇帝陛下展示自己的能力”,然而却发现“皇帝陛下”四个字怎么也说不出口。自布朗西斯亲眼目睹龙骑兵全军覆灭一役后,他就对杰奥斯·沙亚特的行为产生了疑惑。还有这场突然间发动的战争,各种各样的疑团让他始终无法释怀——自己像是棋盘上的棋子,一举一动都在他人的掌控之下。

帐外的嘈杂渐渐安静下来了,帕鲁玛轻声道:先去休息一下吧,你现在看上去很疲劳的样子。

然而西撒却摇了摇头:就要到冬季了,如果再不能攻下傲鲁撒,进入冬季我们就更加困难了。曼菲斯特每夜派出疑兵却不攻击就是在等待我们的精神到达极限,如果到时候再下起雪,缺少御寒衣物的我们……

既然如此,你就更应该去休息一下啊。这样下去你会撑不住的。

“但是……

西撒正要分辨,却见门帘“唰”地被掀开,戎装的兰德夏弗特跑进帐中:西撒,中军升帐,派出的斥候找到水源了!

如同雪中送炭的话语,西撒神情为之一振,一手卷起自己的披风,对帕鲁玛说:你先回去休息吧,我去中军看看情况。接着随着兰德夏弗特走出了大帐。

帕鲁玛呆呆地看着西撒消失在黑暗中,许久,熄灭了桌上的烛台。






注:1、焰皇骑:沙亚特领的主力骑兵部队,虽然编制上是按照重骑兵的配备,但实际上这支骑兵的机动性不亚于圣焰任何一支轻骑兵,善用的武器为马刀,身上的复合盔甲能抵御一般箭矢,但对冷夜的破甲箭无可奈何。


2、龙枪铁骑:圣亚里昂的主力骑兵部队,是整个大陆真正意义上的重骑兵。这支部队的配备理念沿袭了布朗西斯龙骑兵的作战思想:以攻守一体的移动堡垒式进攻压制战场。因此,几乎是完全放弃了机动性而给骑兵装配了即使冷夜的破甲箭也无法轻易穿透的重铠,甚至于战马也披着马铠。善用武器是长枪。


3、冰精骑:冷夜的主力骑兵部队。极擅长雪域作战的轻骑兵部队,且有相当出色的骑射能力。作战理念在于配合冷夜的弓箭部队扰乱敌军的阵形,若是正面交锋未必强于焰皇骑。善用武器为马刀,但刀柄装有铁索,可做投掷武器使用。

(二)
  
圣焰中军大帐

西撒和兰德夏弗特走进军帐时,帐中已经坐着几位将军。不过令他奇怪的是,蓝斯并未坐在正中的总帅位置上,而是坐在右边的侧席。卡诺三世见到西撒,很热情地起身打招呼。就座后不多久,其余各军的主将也陆陆续续地走进了军帐,然而蓝斯并未宣布会议的开始。

又有两人走进了军营。西撒猛地一震,四周的将军也在小声地议论纷纷。他侧过脸,兰德夏弗特也是一副惊愕的表情——

径直走向总帅席的正是圣焰的黄金骑士拉法里翁,一直以来均传言他在沙达那之役后便回到辉煌殿修养,谁也没料到他会突然出现在傲鲁撒的前线。随行的是断罪之翼的首席暗杀者艾尔扎可,他很自然地坐在西撒的身边。

西撒正想要向艾尔扎可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却听到拉法里翁已经开始了发言:诸位将军,深夜召集大家来此原非我意。我自辉煌殿兼程赶来,本欲于明日与诸位见面,只是事发突然,故不得不临时召开会议,望诸位将军谅解。

接着他冲蓝斯点点头,金发的皇子站起身来,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慢慢展开:诸位将军,傲鲁撒城久攻不下,双塔魔法阵是最大的根源。就我们目前与之数次交战以及从一些冷夜的俘虏口中得到的情报,只得到了极少数关于双塔的攻击范围和发动延时的零星资料。现在天气日渐寒冷,若是继续在这里拖下去,对我军是极为不利的。故数日前我与几位将军商议过,派出三队斥候,寻找傲鲁撒城的水源,以便逆水源而上,潜入傲鲁撒城,暗杀双塔魔法师。现在,终于有一位战士拼死带回了珍贵的情报。

他抖了抖手中的纸张,继续说道:这张便是我们的战士用生命换来的地图,虽然有些粗糙,但基本反映了傲鲁撒城水源的位置和周边的一些情况。从上面大致可以看到傲鲁撒城地下水脉的入口,从那里可以直接通到双塔内部,为我们的刺杀计划提供了有力条件。

“刺杀?”

“刺杀!”蓝斯肯定地重复道。“事实上,这个计划的制定本身具有很大的风险性,但即使如此,我们仍有必要放手一搏。否则进入冬季,则更是取胜无望”

他走到中军帐中巨大的傲鲁撒城地图前——不仅仅是傲鲁撒城,还包括了周边冰原的复杂地形——向众人继续说道:“首先,双塔的攻击范围是自傲鲁撒城门向南大约一公里的一个顶角一百五十度左右的扇形区域,但实际上发动期间的最初攻击主要集中在城门二百米的距离,能够推进到一公里处完全是依靠了冰原的地理特性。”

“然而即使是二百米,它的破坏力仍然是巨大的。尤其是雪崩的速度很高,卡诺的鹰骑尚且没有把握全身而退,更不必说普通步兵了。”西撒在一旁说道。

“不错,但双塔阵这样大规模的魔法阵发动,元素扰动是极其明显的,在发动的准备时间内,我们的法师可以清楚的感觉到水元素的大量集结,而在雪崩爆发的最后时刻,傲鲁撒城上空会呈现出巨大的魔法阵,那是肉眼可见的。”

“沙亚特皇子的意思是?”下首赛联的副将格雷·冈高夫问道。

“从魔法阵出现到发动,中间有十分钟的延时……诸位明白我的意思了?”

“也就是说,从地下水路潜入傲鲁撒城刺杀双塔法师的作战小队必须在魔法阵出现前完成任务,如果不能完成,魔法阵出现的时刻就是我们撤退的标志?”

“不错。十分钟的缓冲时间,即使相当有限,但已经足够。这也是我们的刺杀计划最终决定实施的原因。元帅。”语毕,蓝斯向拉法里翁欠了欠身,在侧席坐下。

“下面由我向诸位正式宣布整个作战计划。”拉法里翁站起身来,展开手中的计划书,向众人宣布道:“大陆历10306时整,以西撒·赤红·圣亚里昂和艾尔扎克·提尔哈洛德为首、十二名圣堂武士组成的刺杀小队沿傲鲁撒城郊地下水脉入口逆水脉而上潜入傲鲁撒城实施双塔法师的刺杀行动,刺杀成功立即发出讯号。610分,圣焰联军锋队1——亚琛领、谢法特领、奥尔维领2以及赛联领军向傲鲁撒城发动第一轮进攻,进攻的目的在于夺取傲鲁撒城正门,时限以傲鲁撒城上空出现双塔阵发动的标识为准。在标识出现之前如果刺杀成功讯号未能发出,则作战宣告失败,全军立即撤退至外墙防线,不得有丝毫的迟疑。当刺杀成功讯号发出后,本队沙亚特领、圣亚里昂领以及卡诺领军将投入进攻。而在发动进攻一小时后仍未能攻克城门且双塔阵未出现发动迹象,本队也将投入进攻,进攻时限仍以双塔阵发动标识为准。有没有什么问题?”

他的眼神投向西撒,然而少年的脸上的神情仍旧是不动声色的冷漠,似乎对被选作刺杀小队领队一事毫不在乎。

“拉法里翁元帅,为何最初的进攻仅由锋队组成?”发问的却是格雷·冈高夫。

“这是军队编制体制决定的。首先,锋队必须承担先锋作战的职责;再者,沙亚特、圣亚里昂、卡诺的优势兵种在于骑兵,沙亚特的重甲枪阵也是强在野战而非攻城战;第三,战场有限,而且双塔的发动毕竟带有赌博性质,投入过多兵力进攻撤退都会受到限制。”拉法里翁沉着地回答道。

“那元帅的意思是要把我们锋队四领的士兵放上赌桌,充当炮灰了?”冈高夫的话语中露出了一丝讥讽的味道。

“注意你的语气,格雷·冈高夫。”蓝斯有些不悦,“计划中已经很明确了,撤退的时限就是双塔阵发动标识出现的时刻,十分钟的缓冲时间难道不足以你们撤退么?”

“沙亚特皇子,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十分钟的延时就那么准确么?况且身处在胶着的战场中,又是这种不利于急行军的冰原地形,撤退的机会究竟有多少,大家心里都很清楚。”

“没有什么计划是不需要牺牲的,他们若是为圣焰战死,也是死得其所!”

“死得其所?那何不让沙亚特步兵卸下重甲打头阵,也好为三军将士作个楷模。”

“放肆!冈高夫你不过是赛连小小的副将,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跟我讨价还价?”听闻格雷·冈高夫挑衅的语句蓝斯顿时勃然大怒,“你现在在这里挑拨离间扰乱军心,信不信我现在就可以斩了你?”
话语未落,蓝斯踏前一步,灾厄重剑顺势斩出,众将正要起身制止,却发现剑静静停在格雷·冈高夫脖颈旁半寸的位置。一柄长剑止住了蓝斯山一般的攻势,蓝发的将军面无表情。

“西撒你做什么!”

“蓝斯,若要问斩,也须拉法里翁元帅首可。大战在即自断臂膀,岂非为冷夜人耻笑?”

格雷·冈高夫脸色煞白,还想要说什么,却见拉法里翁挥挥手,示意蓝斯退下,继而说道:“冈高夫将军,你可知为何冷夜区区傲鲁撒城,却能阻碍我大军时至今日?双塔阵固然令人胆寒,但若非我圣焰七领旗帜鲜明,不肯众志成城,誓死用命,又岂会被雪狼王压制在此动弹不得?你或许认为蓝斯·沙亚特皇子未经战阵,不懂得战局之瞬息万变,计划亦多有疏漏,但你连我黄金骑士厄文·拉法里翁的判断也要置疑么?!”

平静的语气,却带着无法忤逆的威严,西撒猛然间觉得昔日辉煌殿那个大大咧咧的教官只是一个虚假的影子。而在这一刻,他的身上才真正流露出作为“黄金骑士”的气度,那决不是浮华的虚名。

就像他的父亲,雷欧哈特·圣亚里昂一样。他们都是不会感情用事的、真正的军人。

“……抱歉,元帅,属下失言,恳请恕罪。”格雷·冈高夫起身深鞠一躬,在得到拉法里翁的许可后,坐回席间沉默不言。

“还有其他的问题么?”

许久,他轻叹一声:“既然没有问题了,散会。”



走出中军大帐,西撒觉得有一丝寒意,不由得把披风紧了紧。正准备与兰德夏弗特回营休息,他听到背后传来沉稳的脚步声,回过头,昔日的热血教官此刻正一脸严肃地站在他们的面前。

“雷卡顿将军,我与我的学生有些话要说,可以回避一下么?”

“啊……是,元帅。”兰德夏弗特向二人微微欠身,朝自己的营帐走去。


“我以为你会有问题要问我。”

“不,元帅,我对计划没有任何疑义。”

“难道你就不问我如果计划失败了你们怎么脱身么?”

“我不会让作战失败的。”

“西撒,该怎么说你好呢……”拉法里翁微微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很能干,也很自信,但你要知道,这个计划本身的漏洞是很明显的:我们除了地形之外一无所知,双塔的发动情况也只是乐观的估计,格雷·冈高夫的话没错,发动延时很可能不足十分钟,如果刺杀失败,也许等待他们的便是灭顶之灾。”

“我知道。”

“那么,我只能说,祝你成功。”

“多谢元帅。”

“……还有,活着回来。是命令。”

“是,元帅。”

“好了,你回去休息吧,天气越来越冷了,快要下雪了吧。”拉法里翁拍拍西撒的肩膀,转身离开。

“元帅慢走。”

“诶等等。”没走出几步又听到拉法里翁的声音,西撒回过头,看到拉法里翁向自己跑来,似乎忘记了什么事没说。

“西撒,还有句话我觉得有必要跟你说一下。”

“元帅请讲。”

“在沙达那城,如果不是九音,我已经死了。”

“……九音……”

“冷夜的人要杀我,是她把我关在了秘密的地方,保证了我的安全。”

“元帅,我……”

“什么都不用说了,你和她都没有错。错误的,大概是这个时代吧……”

说完这句话,拉法里翁转身离去,留下西撒一个人默默地站在营帐外的空地上,任凭黑夜中那些阴冷的风卷起他的披风猎猎舞动,仿佛完全没有感觉。

(三)


西撒拍拍盔甲上凝结的霜露,站起身略微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他掏出一块怀表,瞟了一眼时间,对闭目养神的艾尔扎克说:“差不多了。”

艾尔扎克睁开眼,看看天空。北国深秋季节的白天比想象中的短暂,他看看西撒怀表上的时刻,五点五十分,然而四周却丝毫没有日出的征兆。无星的夜空甚至看不见月亮,大地笼罩在黑色的死寂之中。

“不必着急,计划有变,我们现在只需要待命即可。”语毕,艾尔扎克再次闭上眼睛。

“计划有变?!”西撒猛地一惊,“我怎么没听说过?”

“有些事情不知道会好比较好,修罗将军。”艾尔扎克的话语中流露出冰一般的冷漠,“对于不断变化的战局时刻做出计划调整,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懂吧。”

“……就算是这样,可现在我是这次行动的指挥之一,为什么我没有得到任何计划改变的通知?!”西撒不由得感到一丝愤怒。

“那么现在我便向你传达最优先命令:待机。”

“待机?还有不到二十分钟锋队四领八万部队就要开始向傲鲁撒城发动进攻,我们如果不在双塔阵发动前成功刺杀掉法师,会有怎样的后果你知道么!”

“……”

“可恶……”

几乎有些失控般地揪住了艾尔扎克的衣领,然而西撒却听到自己的身边传来一串清冽的金属声响。他的四周像是凭空冒出十二个魁梧的身影,腰间的重剑依然出鞘在手。

“你想在行动前杀了我么……”西撒盯着艾尔扎克的眼睛,像是火焰碰上了坚冰。

“如果有必要的话。我得到的另一条指令是,对于任何试图阻碍计划实施的个人格杀勿论。”

“是么,那么你大可以试试看。但现在我一定要知道计划到底发生了怎样的改变。”

“……”

“……”

“……我明白了,在这里跟你弄得两败俱伤对我们双方都没有好处……”



同一时刻,圣焰中军大帐。

拉法里翁正细心地擦拭着他手中象征荣耀的黄金之剑,那是每次大战前的习惯动作,因为他需要在战场上保持绝对的冷静,所以平日里那些热血与激情需要在这时抑止住。只是今天,他似乎觉得伴随他多年的战友太脏了点,于是反复地擦拭,一遍一遍,略微发抖的手腕像是要把剑身上的黄金外衣剥落。

“拉法里翁元帅,此役取胜,又可以晋升了吧。”营帐的角落,一个女性的声音响起,她的全身都潜藏在阴影中,看不清容貌。

“……”

“这可是洗刷沙达那污名的大好时机呢,厄文·拉法里翁伯爵……啊不,应该叫侯爵了吧。”

“……”

“那么,我先离开了。主上静候佳音。”

“……”

女性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黑暗之中,而拉法里翁自始至终仍保持着那个擦剑的姿势未曾改变。



“铛——”

西撒沉重的长枪滑落在地,他的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猛地回过头,远处黑色的冰原上,圣焰的锋队已经开始了对傲鲁撒城的强攻,只是他们当中无人知道,等待他们的将是怎样的命运。

“你们……疯了……”

“难道你到今天还对这场战争没有丝毫的疑惑么,修罗将军-西撒·赤红·圣亚里昂?”艾尔扎克冷笑道,“为什么冷夜会强袭沙达那?为什么圣焰会立刻应战?为什么原来的前锋营会安排圣亚里昂、沙亚特和卡诺的一万七千部队?为什么刚刚调整为锋队的四领立刻就被派遣投入这次总力战?为什么要把发动进攻安排在刺杀行动开始十分钟后如此短暂的时间上?难道这些都是一个人一时的头脑发热或者纯属巧合么?”

“果然……一切都是计划好的……连同布朗西斯也是……”

“你应该很清楚,杰奥斯跟元老院的人不同,他更期待一场损伤惨烈的胜利——当然,前提是损伤的是四弱领的军队。”

“是么,即使没有龙骨冰原的惨败,你们也会用其他的理由要求他们冲在这次行动的最前线……”

“这是当然,若是理由的话,要多少都有,龙骨冰原之役后的整编无非是顺水推舟罢了。”

“也就是说,他们从走上战场的那刻起,就注定了没有人可以活着回去……”西撒缓缓拾起了地上的银枪。

“那么知道真像你打算怎么办呢,修罗将军?”注意到了这个细节,艾尔扎克不由得紧了紧钢爪。即使身边有和他同样接到圣焰王密令誓死效忠的圣堂武士,艾尔扎克仍不敢轻易跟西撒完全翻脸。修罗将军在绝境中会爆发怎样的破坏力,任何人都无法估计。

“如果我说我要去阻止进攻,这里的圣堂武士立即会以‘阻碍任务’为名会杀了我吧?”少年的语气却淡定了下来,完全不似刚才那样激烈的情绪起伏。

“你帮不了他们,西撒”艾尔扎克刻意改换了称呼,试图将气氛缓和些,“锋队直接受命于拉法里翁元帅,你不可能要求他们临时撤军——你或许会说回营请求拉法里翁元帅撤军,但若是真行的通,为何偏偏要把你瞒在鼓里?”

西撒沉默不语,他把目光投向远方的冰原,那里有星星点点的火光和隐约的喊叫声,天将破晓。



冷夜陪都·傲鲁撒城

韩德站在城楼上时,城外的混战已经开始。天仍旧没有亮,黑色的战场四周燃起了有星星点点的火把,然而即使如此,还是无法分清混乱的战场上有多少旗帜在来回穿行。这个战场已经逐渐演变成一个巨大的磨盘,绞碎参杂其中那些脆弱的生命。

清晨的突袭的确让冷夜有些猝不及防,更另韩德奇怪的是,突袭的强度比他想象中的要弱很多。他说不清这是种什么感觉,冲车、云梯、井阑、炬石炮,圣焰可以投入的攻城兵器都已经投入了,但总像是少了点什么——对,是人数,从场面上看,圣焰仅仅投入了锋队数量的兵力,本队尚未没有任何动静,是有什么其他的目的么?

“佯攻么……拉法里翁会做出这样的安排,有些不可思议啊。”韩德沉吟道,“布朗西斯之战时那个男人的战术是光明正大的……还是说,杰奥斯企图在黄金都市遥控这场战斗……”

他突然猛地一惊,竟是被自己脑海中的想法吓了一跳。然而,这种可能性却是最合理的……

“传令下去,双塔阵准备发动。”

要赌赌看么……不过从一开始,就没有太多的选择不是么?



“……十分钟,可以逃走多少人……”

“他们或许……连十秒钟都没有。”

然后,不知是在什么时候,西撒感觉到远处的喧嚣平息了——不,应该说是戛然而止,好像一锅沸腾的开水,突然抽去了炉火,不需要任何的过渡与缓冲,瞬间便可以平静下来。而在那之前,他看到傲鲁撒城上空出现的魔法阵,同样是一个瞬间,便立刻消散了,连同那些喧哗与弥散的杀气。

“擅长水元素魔法的希斯蒂娜很清楚这种魔法阵的发动原理,如果只是把范围限定在城下一、两百米的地方,根本不需要延时蓄积威力,一下就可以释放……”正耐心解释的艾尔扎克猛地感到一只有力的手掐住了他的喉咙,他看不清西撒此刻的表情,但久经沙场的暗杀者竟在那一刻感到了一丝死亡的恐惧。周围的圣堂武士像是也被西撒突然迸发出的杀气一惊,不知是否该上前阻止——

——因为他们都很清楚,在重剑斩下西撒的头颅之前,艾尔扎克的脖子一定会被扭断。


然而最惨烈的一幕并没有发生。几乎窒息的艾尔扎克感到颈部的枷锁撤去了,抚摸着微微生疼的脖子,暗杀者看到西撒回转身子,朝着傲鲁撒城的方向,把右手微微抬起,放到自己的额前。

——军礼,这是少年能为那些在冰原上永远沉睡的战友做的唯一的事了。




“听着,九音,”韩德看着俏丽冷艳的女孩,神情凝重,“我不知道圣焰军营中发生了怎样的变故让拉法里翁那样的男人肯牺牲整个圣焰联军的锋队来诱发双塔阵的发动,但毫无疑问他的确成功了。两次双塔阵发动间四十分钟的空白,我们将真正面对圣焰最精锐的沙亚特、圣亚里昂和卡诺的全面攻击,而这段时间同样是他们让双塔彻底失去效力的最佳时机。”

“……刺杀么?”

“是的,地下水脉,傲鲁撒这只巨兽身上唯一的软肋,必须要守住……不惜任何代价。”

“不惜任何代价……我知道怎么做,兄长。”九音微微鞠躬,轻盈的身影隐没在黑暗中。

朝着地平线的方向望去,韩德隐约间看见一点火光冲上天空。

“开始了么……”


“出发!”
(四)


十四个身影在蜿蜒曲折的地下迷宫中急速穿行,悄然无声如同十四只潜行的猫。他们没有点起火把,而是用香格里拉的荧石照明——在这种潮湿的环境下,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我想我必须感谢你继续参与行动。”艾尔扎克冷不丁的说道。

“别搞错了,提尔哈洛特,我可不是为了帮你们才来这里的。”称呼用了艾尔扎克的姓氏,足以说明西撒此刻的心境。

“是么……”于是不再言语,狭小的甬道中只回响着靴子踏过水洼的声音。



大陆历190年10月30日7时10分,圣焰联军本阵。

厄文·拉法里翁注视着向傲鲁撒城推进的圣焰联军三领十二万精锐部队,其中包括了左翼圣亚里昂的“龙枪”重骑兵营、“驭火”重步兵营、“风暴”弓箭营;中阵沙亚特的“焰皇”重骑兵营、“王座”重步兵营、“流火”弓箭营;右翼卡诺的“鹰”轻骑兵营、“豹”轻步兵营、“蛇”弓箭营。任何一支部队都是足以撼动大陆的军力。现在这十二万人有着共同的念头,便是要将傲鲁撒城夷为平地。因为就在不久前,他向所有人宣布了他一生中最大的谎言——

——圣焰的战士们。

——我们的先锋战友不幸陷入了冷夜人的阴谋。

——他们被强行发动的双塔阵吞没,他们甚至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就失去了生命。

——潜入傲鲁撒的暗杀小队,也没有传回任何音讯。

——然而,我们不可以就此撤退。

——如果我们就此撤退,在龙骨冰原的一万七千将士以及在傲鲁撒城的九万将士将永不瞑目!

——如果我们就此撤退,我们圣焰千年古国的尊严与荣耀将会遭到无情地践踏!

——如果我们就此撤退,等到有朝一日回忆起这段往事时,我们将会对自己临阵退缩的懦弱行为感到可耻!我们会愧对那些牺牲在北方冰原上的同胞!

——现在我宣布,傲鲁撒城总攻开始!

——没有作战计划,没有情报,没有后援,我们现在一无所有!

——我们现在唯一拥有的,就是手中的武器!

——圣焰的勇士们,拿起你们的武器!

——踏平傲鲁撒城!


一如所料,反响是强烈的,那样山呼海啸般的怒吼,他清楚地看到了每个人眼中燃烧的火焰。

“真是出色的演说啊,拉法里翁侯爵,”那个阴鹜的女声再次响起,“相信这场战役的结果会令主上非常满意的。”

“……”

“放心吧,拉法里翁侯爵,潜入的暗杀小队仍在按计划行动着,两次双塔阵发动前的空白,我们足以拿下傲鲁撒城了……”

“……滚。”

“呵呵,别忘了,拉法里翁侯爵,我们是同一类人,不同的只是杀人的具体伎俩罢了。”

“你给我滚!”愤怒的黄金骑士猛地拔出腰间的黄金剑指向女声的方向,然而那里空无一物。


到头来,所有人都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么?

黄金剑从手中轻轻地滑落,撞击在坚硬的冻土上发出清冽的声响。




“公主,脚步声。”一个冷夜的暗杀者来到九音身边轻声说道。

“别作声,”九音点点头,对身后的士兵说,“弓弩手,准备。”

潜伏在地下水脉尽头的三十个冷夜士兵抽出手中的短弩,对准前方昏暗的甬道。他们是经过特殊训练的冷夜暗杀精英,即使在黑暗的环境中也可以准确无误地夺取目标的生命。

甬道中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甚至于那些长靴踩在水洼中溅起的水花声都清晰可闻。暗杀者们屏住呼吸,通过声音判断来者的距离,静静地等待着猎物进入他们设下的陷阱。

一百米,五十米,三十米,近了,更近了……

甬道的拐角突然出现一个高大的身影,接着是另一个,越来越多,他们奔跑时盔甲发出沉重的金属声响,但脚步却异常地轻盈。

冲在最前面的黑影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不对头,想要止住脚步却已经来不及了,因为九音的反应更快:“放箭!”

第一列的十支弩箭呼啸而出,准确无误地扎在黑影的身上,那些箭与九音在龙骨冰原时用的箭是一样的,具有穿甲的效果,黑影甚至连吭都没吭一声就定在了甬道中间。他身后黑影们却因为这样知道了黑暗中的伏兵,纷纷拔出了腰间的重剑。

然而下一刻,令九音震惊的事情发生了:被十只穿甲箭射中的黑影在片刻的安静后重新活动了起来。他拔出腰间的重剑和身后的战友一起向九音冲来。大惊之下九音连忙下令:“继续放箭!”剩下的两队弩箭应声而出,依旧准确无误地扎在冲在最前面的几个黑影身上,但与先前相同的是,中箭的黑影仍然只是稍微停顿了一下,随即继续展开攻势。

眼看敌人已经迫近到面前,九音抽出雪狼王的宝剑,率先冲出,大喊:“白刃战!”三十个暗杀者皆抛下手中的短弩,抽出随身的两柄匕首,开始了与圣焰圣堂骑士的肉搏。

弓箭的偷袭失手让九音和冷夜的暗杀者们的确有些许的震惊,但很快他们在白刃战中重新稳住了阵脚。暗杀者的匕首是最擅长的武器,在这种狭小的甬道中,圣焰的圣堂骑士大开大阖的重剑术并不占上风,反而被灵活的冷夜暗杀者压制住。好在他们身上的经过精心设计的盔甲挡住了冷夜人犀利的攻击,这些看似沉重的盔甲在关节处都埋有精密的机括,只要稍稍用力就可以作出很大的动作,而且盔甲设计了空心的夹层,冷夜的弓箭穿透两层盔甲后已经失去了力道,对圣堂骑士并没有造成太严重的伤害——事实上只要不是致命的伤害,这些经过无数历练而挑选出的拥有磐石般信念和钢铁般身躯的武士永远都是最可怕的敌人。

九音的剑刺进一个圣堂骑士的胸膛,滚烫的热血喷溅在她的脸上。她的宝剑削铁如泥,但刺进圣堂骑士的盔甲之时也感到很大的阻力。然而弥留之际的圣堂骑士竟单手握住了她的剑刃,另一只手举起重剑就要斩下,幸得身边闪出的两名冷夜暗杀者,一人双手架住了重剑,另一人将匕首刺进了圣堂骑士面甲与胸铠间脆弱的咽喉——那或许是他们身上唯一的弱点。

“公主,您还是先退到后方去吧!”护住九音后退的两名暗杀者说道,“这里交给我们就可以了。”

“不行,我是一个军队的指挥者,怎么可以临阵退缩?”稍微收住心神的九音拒绝了护卫的好意,“况且我答应过兄长,要不惜任何代价守住这里!”

“不惜任何代价?九音·赤蝶公主果然好胆色。”

这个孤傲的声音让九音心中一寒,由不得她细想,一条锁链毒蛇般穿过人群的缝隙缠上九音的右腕。她看到艾尔扎克鬼魅的身影穿过圣焰的圣堂骑士和冷夜的暗杀者向自己袭来,速度之快让冷夜的暗杀者都无法捕捉,但九音看得很清楚,他右手的钢爪在黑暗的甬道中划出一道微弱的寒光,目标只有一个便是她的心脏。于是她把剑换到左手,在被击中之前,硬生生地架住了艾尔扎克的钢爪。

一击失手的艾尔扎克并没有丝毫的犹豫,缠住九音右腕的锁链即刻收回,几个轻巧的后空翻回到了圣堂骑士之中。但九音心中却又是一惊,那个连续后空翻的姿势,为什么如此的熟悉,像在哪里见过?

是那个……梦中?!

“是九音么……”

脑海中残缺的影像还没有成型,九音又听到另一个熟悉的声音,那个让她永远无法平静心情,即使无数次告诉自己立场的对立,仍旧无法释怀的声音。“你也来了吗,”她突然像是卸去了所有重担轻松地说道,“圣焰果真把血本都压上了。”

西撒慢慢从黑暗中走出。让人奇怪的是他的手上低低握着长枪,而这种狭窄的甬道,长枪无疑是最不合适的兵器。

“血本么……到底生命在那些统治者的眼中有多大的价值……我来到这里到底是为了拯救,还是为了屠杀……”

他说话时面庞隐没在黑暗之中,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言语中的落寞却让九音的心一阵刺痛。

“如果你肯就此退去,我可以保证不追击。”不由自主的话语让九音一惊,她不知自己为什么会这样说,但如果可以这样暂停与西撒的对立——哪怕只是片刻——她也愿意。

“退去?那锋队四领八万士兵的命由谁来补偿……中军十二万士兵的命又由谁来补偿……我没有退路……”

他抬起枪,枪锋指向九音:“让开!”

终究还是没有别的选择么,九音哀伤地想。她低下头,遍地是冷夜暗杀者的尸体,那些匕首无法刺入圣堂骑士的盔甲,咽喉细小的弱点在这样的环境中难以捕捉,而圣堂骑士的重剑却轻易撕开冷夜暗杀者单薄的护甲。三十人的冷夜冷暗杀队,只剩下了十余人,而圣堂骑士只损失了五人。

她从身后掏出一捆炸药,左手结果护卫递来的火折子:“既然如此,谈判破裂了。兄长让我守住这里,不惜任何代价守住这里……所以我一定要守住这里,不惜任何代价……”



同归于尽么?

如果这个时代本身就是错误的,这个结局或许也不错……

至少,不需要再与她争斗了……



“西撒,你感觉到了吗?!”艾尔扎克突然说道,“空气中那种压抑的潮湿感,难道是双塔!”

“要开始了么……”被艾尔扎克的喊声一惊,西撒从一瞬间的思绪恍惚中清醒过来,接着他也感觉到了那种压抑感,“九音!让开!不要逼我!”

“退后,或者同归于尽。选择权在你手中,西撒!”九音把炸药和火折子举到胸前,微弱的火光映出她绝美的脸,苍白而坚定。

听到九音的回答,西撒默默地后退了几步,他微微伏下身子,握枪的右手向后伸展,枪尖指向前方。

他要用雷神断影冲吗?看到西撒摆出的姿势九音一惊。可是没有黑焰的助跑,雷神断影冲如何施展的出?不对,曾经他在被乌德斯打伤的情况下依然施展了阴阳连袭,如果是他,只怕没有什么事情是他做不到的。

到底该怎么做?就这样同归于尽?他也会死吗?他也会死吗?

“别过来,西撒!别过来……”她突然歇斯底里地大喊,手中的火折子摇摆不定,如同她此刻的心情。然而话还没有说完,西撒已经发动了进攻,完全没有助跑的他推出的一枪却是气势如洪,枪尖激发出的杀气完全不亚于在黑焰上发动的雷神断影冲,唯一的区别是此刻没有雷电的激发。然而即使如此,冷夜残存的暗杀精英们竟忘记了保护公主,他们塑像般呆立在甬道的两旁,九音与长枪之间没有任何阻力!

“喝啊——”竭尽全力的一声长啸仿佛龙的怒吼。在最后一刻,九音看到了那张从黑暗中浮现出的熟悉的脸。他瘦了,是不是没好好吃饭?还是因为睡不好觉?帕鲁玛的睡眠魔法没起到作用吗?他会做恶梦吗?

我在想什么?真是可笑,真是可笑啊。

她的手轻轻一摆,火折子燃上了炸药的引线。



其实所有人都是一样的。

我们别无选择。



在城楼上督战的韩德看着双塔中间那个逐渐成型的淡蓝色魔法阵,再看城门口的混战,圣焰第二次投入的精锐部队已经把冷夜出城野战的军队压制到城墙下。他知道圣焰的统帅部也能看到那个淡蓝色的魔法阵,现在他们都在与时间赛跑

忽然,他听到城内的某个地方传来一声巨响,猛地把身子探出城楼四下观望,却找不到巨响发生的位置。

“传令下去,城防部队两队盾营立即支援双塔守军!”

力挽狂澜还是前功尽弃呢?韩德目送传令官跑下城楼,暗暗地想。




同一时间,圣焰联军本阵。

“元帅,还要继续进攻么?”蓝斯与拉法里翁策马立于战场边缘的山冈之上,空气中的潮湿感已然愈发沉重。

“……”拉法里翁沉默不语。现在他手中已经没有了任何筹码,而且他同样不能选择放弃。

如果说还有什么可以信赖的,或许便是那个少年吧。在辉煌殿他就知道,那个少年是可以创造奇迹的人,无论他面对的是怎样的困境。

“元帅,快看那边!“拉法里翁身边的副官突然大喊。

拉法里翁定睛望去,双塔阵完成了,傲鲁撒的上空凭空堆积起山一样的积雪,下一秒雪崩就要发生,从城门向南一公里顶角为一百五十度的扇形区域内的一切生命,将被无差别地破坏掉。

然而就在这一秒,奇怪的事情发生了:连山的积雪没有倾泄而下,一开始只是洒落雪花,片刻之后,积雪的形状竟开始扭曲变形,到最后,积雪像是从内部发生了剧烈的爆炸,整个又凭空消失掉了。

而就在积雪消失的同时,拉法里翁感觉到有什么冰凉的液体滴在他的脸颊上。他伸出手,洁白的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

“北国的冬季终于来了么……全军进攻!”



傲鲁撒内城·城头

“兄长,对不起。”

韩德回过头,九音垂首而立,身上满是灰尘和血丝。他走上前,伸出手抚摸九音落满灰的头发:“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真的做的很好。”

“兄长……”

她把头埋在韩德的胸前嘤嘤地哭泣,韩德则一遍又一遍地拂去她头上的灰尘。身后的喊杀声已然越来越近,傲鲁撒的外城守不住了。

“陛下,我们擒获了突入双塔刺杀法师的圣焰刺客一人,请陛下发落。”一个士兵跑上前来。

“噢?只有一个?”

“回禀陛下,一个用钢爪和锁链的刺客趁乱逃脱了,另外七个拿重剑的刺客被士兵击毙,被生擒的刺客是用长枪的,因为右臂与左腿受了伤,故而被擒。”

“兄长,是他……”九音抬起头,眼中的泪水止也止不住。

“我知道该怎么做,放心吧,”韩德点点头,随后对那个士兵说道,“把他暂时送到我的寝宫,派人看着他,叫医生来给他疗伤,明白了吗?”

然后他对九音微微一笑,说道:“你也先下去休息吧,把伤口洗一洗,身上有很多血。”

“不,那些不是我的血。”

她回忆起地下水脉战斗最后一刻的情景,炸药被点燃,所有人将同归于尽,突然西撒的长枪改变了方向,枪尖点上九音手中的炸药轻轻一挑,炸药飞上甬道的顶部,接着是震耳欲聋的巨响,她赶到被人压在了地上,紧紧地压住。透过盔甲和披风,她感觉到了那种味道——

那种让她安心的,熟悉的味道。



大陆历190年10月30日8时40分,冷夜帝国要塞都市傲鲁撒城外城沦陷。

那一天,冰雪王国迎来了冬季的第一场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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